馬田史高西斯的《沉默》(含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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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Source : The Playlist  

信仰是什麼?信念是什麼?人為什麼信仰或信念而活?

馬田史高西斯的《沉默》,第一個「鏡頭」就是沉默。那是人的沉默?是天的沉默?是神的沉默?

信仰,必須受到考驗。這是幾乎每個信仰都提及的教訓。不論是基督教、天主教,甚至乎佛教,考驗是測試一個人信仰是否真誠的難關。於宗教而言,考驗是「神」給予信徒的測試;但那現實是信徒對自己動搖的投射。所謂的「考驗」,更大程度是自我的掙扎:到底我所相信的為什麼改變不了外在世界?

《沉默》的故事講述一對葡萄牙的神父,在日本江戶時代(17 世紀)基督教被定為邪教的時期,試圖潛入日本尋找啟蒙老師費雷拉神父。原因是教會當時收到消息,指神父(Liam Nesson 飾)已棄教,同時決定放棄在日本的傳教工作;而這兩位年輕神父( Garupe, Adam Driver 飾;及 Rodrigues,Andrew Garfield 飾)作為其學生,為了証明老師沒有棄教,為了証明基督教能在日本再度興盛,甘願冒性命危險,到日本打聽其下落,並在當地傳教,對抗壓迫。但面對當時日本官府的強硬態度與壓迫,兩位神父因故被迫分道揚鑣;Rodrigues 神父多次重遇帶領他們到日本,但亦多次當眾「棄教」的信徒吉次郎(漥塚洋介飾),其後被官府捉走,與當時嚴厲打壓基督教的井上筑後守多次的辯論,並最終與其老師費雷拉神父重遇,而這當然不是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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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有關寫評論的反思

近日臨近選舉,加上自己覺得是時候可以多寫,也就寫多了一點觀察評論。寫的不是什麼大是大非,也沒有要滿腔熱血的推動什麼,畢竟自己的風格是冷靜觀察,Like 的人甚至看的人不算太多也沒關係。寫觀察分析與評論,也只是想理清自己的看法,分享給有興趣思考的人而已。

在寫分析評論的過程中,我認為最困難的,不在於做 fact check,又或是整理思路與邏輯。這些都是可以有系統,以及有邏輯可循的功夫。寫多了自然熟練起來,雖然往往還是耗費精神時間,但是也有助分析來的更精確。我認為最困難在於,要如何確定自己的分析評論,沒有受到自己的個人喜惡或偏見,而影響到思路邏輯,以至論據的選擇。我不是說,寫分析評論不應有立場(分析評論是應該有立場的,不然只是一種客觀報導),而是如何在有立場的情況下,能夠做到客觀地搜證、立論以至論證。

我自問,自己寫的分析評論,還是有立場,而且立場清晰的:我要求的是一種理性觀察為基礎的評論,而非感性感受的分享。我希望推動的是一種建基於理性觀察的對話,而非感性先行的宣示立場。然而不代表我是冷冰冰的觀察機器。我對於有些政治組織的憤怒與不滿,其實更甚於那些(願意花精神時間)去罵戰的網民,甚至會覺得除之而後快。我對有些所謂的意見領袖的犬儒與及其 taking advantage of 他們所擁有的話語權,也是同等的不滿。可是我的宗旨是:never let sentiment get the better of reason。即使我有各種的感性感受,到最後還是得通過理性的關口,方才可以變成能發表的言論。

我也不反對各種的 venting 。我自己也有一種宣洩不滿的寫作風格,而那種風格是很明顯有別於分析評論的。那是一種自覺:當我自覺我寫的分析評論有公共性時,自然需要建立一個 Public Self。而那些個人的感受,還是留在個人的 private self 的寫作之中吧。

回應安裕先生之《黑白分明 所以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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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之間,還有灰。Photo by Ray Leung

安裕先生說何藩之照片中,黑白分明,所以雋永;亦藉此慨嘆當下香港之荒誕。黑白分明之說,我是另有看法,在此撰文分享,冀可拋磚引玉。

既然以何藩之照片入題,不妨就談為何其照片動人。我的看法是,黑白照片動人,不單只是其黑白對比之分明,構圖與反差固然也美之來源;而是因為在黑與白之間,有一延綿不斷的灰。憑藉這無窮無盡的灰色光譜,黑與白之間才有了關係。只有黑與白的照片,其實是何其單調乏味。

而今日香港荒誕之態,卻正是黑白過於分明,容不下那延綿的灰。當黑與白都像有潔癖一樣,要求灰色要不投黑要不從白,那如此一幀黑白分明之照片將會是何其怪異。沒有了灰階的支撐,何藩的照片想必沒有那樣的震撼力。

而香港由始至終之所以能有今天,還不是一場歷史罕有的「灰」而成就出這個傳奇?因為她過去一個多世紀,可說是恆常地在黑與白混雜而成的灰色光譜中尋找著空間發展。即便是安裕先生提到這本《Hong Kong: Borrowed Place, Borrowed Time》之封面照片,也不正正是一種「灰」:模糊,曖昧。既不中國也不英國。這正是香港的寫照:「非此非彼,亦此亦彼」。Borrowed 一字, 也帶如此意味。借來之物,既屬我又不屬我,既屬你又不屬你。模糊不等同於扭曲對錯價值,界線原則依然可以清楚,只是界線與界線之間,理應尚有空間游走、緩衝。香港就是在這種模糊的背景脈絡中,找到了一條獨特的路。不過這麼一切來到回歸之後,卻有了改變。

來到今天之所以荒誕,卻反是因為香港被逼要擺脫這種狀態。她,或因某國之脆弱心靈而必須「承認」屬於「彼」;或因某城之自負與傲氣而寧可「自認」屬於「此」。在彼此角力之間,這城如同一幀沒了灰色的黑白照片,強行把灰色歸邊,終究是荒誕絕倫之事。何藩之照片用強烈的黑白對比突出了分明的線條,不過我始終相信,沒有了那片灰,黑白的美學並不存在。同理,沒有空間容納黑白之間的灰,事事只能旗幟分明的話,香港社會的荒誕只會有增無減。

《蘋果日報》刊登安裕先生之原文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