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失控的公民榜樣 ﹣ 為什麼林老師不是公民的良好榜樣

近日於網上流傳一位老師與警察的口角事件受到熱烈討論,日前(8月2日)數位教師發表聲明,支持林老師的做法,並認為其「正是公民的良好榜樣」。其原因在於「林老師並非支持法輪功,卻挺身而出,捍衛法輪功的和平集會和言論自由…她所珍惜和堅持的,正是我們必須守護及留給下一代的價值。」

持相反意見的人,則主要認為林老師面對警察的勸喻時,多番以辱罵及粗言相向,有失為人師表的身份。此一點在聲明中,以「林老師當天的工餘身份,實與一般公民無異,一時失言,情有可原,而根本與她的教學工作無關」作為解釋。

而事發當天,綜合各影片所得的大概情況,可以理解為當天青年關愛協會試圖以反集會的方法圍堵法輪功在行人專區的攤位,而警方接獲報案後只以阻隔圍觀人群處理;其後林老師因路見不平,而與在場的警員理論,理論期間因警員的態度等原因而情緒失控,進而作出謾罵。從影片中得知,林老師的丈夫當天的情緒亦比較激動,甚至有指其向封鎖線內的青關會成員挑釁。而青關會成員亦有作出反應。

根據這些來判斷的話,林老師當天路見不平,為處於弱勢的法輪功發聲的行徑是值得認可的;然而當天林老師與警方交涉的過程中,情緒到後來幾近失控,變成單純的言語攻擊警方,則並不能說成「公民的良好榜樣」。我認為,一時失言實屬小事。然而在當時的對峙雙方都處於緊張的情況下,要路見不平又不能好好控制情緒,才是無法成為聲明中所說「公民的良好榜樣」的原因。

良好的公民,沒錯必須具見義勇為的熱情,也有對公義熱切的追求;然而更重要的是時刻保持冷靜,不讓情緒失控影響行為。韓老師、施老師,戚老師,我明白你們支持同道人的熱心,也認同林老師的見義勇為,但要把她說成「公民的良好榜樣」,就要謹慎了。畢竟為人師表,作為良好榜樣,必須在面對驚濤駭浪都能冷靜應對呀!

(2013-08-03, 待續)

新聞背後,照片背後

今天蘋果日報的頭版,以張震遠的商品交易所的風波為題。標題為「張震遠案 ﹣ 曾俊華暗戰CY」。先不說其把商交所所牽到的案件變成了張震遠的案件(在此刻張震遠本人還沒被起訴或邀請助查),今天主要說的,是其頭版所用的影像。

頭版中所用的影像,我之所以不稱之為照片,是因為其明顯並非單一的攝影照片,而是透過多張照片組合而成的「蒙太奇」(Montage)。然而,一般來說,報章上看到的照片都比較容易傾向被認為屬「新聞照片」,而這類照片都比較被認為屬紀實性而非經過大幅度的處理。而紀實性的背後則具有「客觀」、「紀實」的意義。因而,在形式上而言,使用了照片的蒙太奇作為頭版的照片已經具有某種動機。

這種動機在頭條的標題中得到呼應:它所指的並非「事實」的本身,而是一種猜測想像。而這種想像,又透過了影像本身得到了一個形式上的隱藏:形式給予了一種客觀紀實的外表;而內容上則是根據「合理」想像的猜測。想像,或合理的推測,因而得到了一種客觀性的暗示。

影像本身亦具有特定的意味以配合標題。由不同照片所組成的影像,在眾多該三位被攝者的影像中,特意的選取了曾先生的那個動作;同時把梁張二人放置成像梁擋於張的身前。(梁張二人是否於同一照片中我暫時無法完全肯定);而中間的黑色色塊營造了其對抗或分裂的氣氛。因此影像本身也帶有了某種潛藏的訊息,同時又利用了新聞影像的特性,輕巧地把這種經過處理的影像帶上了客觀性的暗示。這種客觀與主觀在形式與內容間的差異使得這頭條新聞在具有推測性的情況下戴上了客觀事實的面具。

除此以外,內容與形式皆傳達了另一個訊息。正如文首所說,此案為「張震遠案」,而其他報章則用上「商交所案」;標題又以「曾俊華暗戰CY」為題;而照片中的,剛好亦只有三人。明顯地,整個報導的重點並不在發生什麼事,而是什麼人與什麼人有怎樣的關係:因此,在眾多的訊息中最核心的,是要傳達「政府的管治傾向於人治」。

然而,這訊息是否客觀,或這樣的分析是否客觀?我沒法為此下定論,但至少,此則新聞在形式上以及影像的運用上,都在試圖讓讀者認為其訊息或分析是客觀的。

新聞照片的客觀性具有歷史性,在過往影像科技不那麼發達時,一般的新聞照片比較難以修改,而且影像的普及性只有數十年歷史,我們很大程度仍然認為影像具有很大的客觀性,尤其在新聞媒體上的影像。因此每每有新聞圖片被揭發經過修改時,總會引起一陣討論。然而在這個例子中,可以看到其修改(與其說修改,不如說是創作)的目的性很強 ﹣ 影像並非為提供客觀的證據而存在,而是為了加強標題的閱讀性而存在(與此同時,亦有意無意地為新聞標題加上了某種客觀性。)在閱讀這類「新聞」的時候,我們能夠多保持客觀以及警覺,不致落入影像與文字的迷思之中,將大大影響我們如何思考與社會的關係。

20130524

新聞背後,夢想背後

今天報章報導如此新聞一則 : 一名九優狀元放棄會計界的高薪厚職, 改行當巴士司機「完夢」。

新聞報導這位廿六歲的青年毅然放棄會計界的工作,投身兒時夢想的工作:巴士司機。如此「違反常人邏輯」的決定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報章用以搶睛的賣點。兩份報章分別報導此事,而選取的角度也大同小異。面書上亦熱傳此新聞,分享對於這位青年追求夢想的勇氣,亦同時鼓勵友儕一同為夢想努力。

我固然支持這種追夢的勇氣,毅然辭職這種事我也做過(甚至當時是拒絕了升職的機會,然後過幾個月再辭職),也明白當中所會面對的種種;今天撰文並沒有要討論這些的意思,反而更想看看媒體怎樣作為一個 myth creator 的角色,鞏固了大眾的意識形態。此文主要用上了符號學家羅蘭.巴特的《神話學》中的「現代神話」(Myth Today)的想法作為基礎。以下也盡量不用上該專論中的理論性字詞,以使文章更易於閱讀。

兩篇新聞的報導主要想傳達的訊息大抵是「追夢者」的難能可貴,或「年青人就應該追著自己的夢想」,而這個訊息,以我從面書的分享中觀察所得,亦是一般讀者所接收到的。但這真的是讀者唯一閱讀到的訊息嗎?而這又是否真的是媒體想要傳達的唯一訊息嗎?

有面書友人就說:是他具有那樣的條件(即,家庭環境許可,財政上許可,本身具有專業資格等等);亦有友人說他具有重上高位的條件(即其專業資格背景);而報導本身亦加插了各種評語,如獵頭公司的評語(主動,擁有與別不同的經驗有利將來工作等);而主角本身的想法亦被放於報導中(如:追夢真的很奢侈/現在放棄一點實現夢想,將來才實現夢想則放棄更多)

所以,表面上在讚揚青年追夢的決心的報導,事實上會有很多不同的訊息夾雜在其中,並一次過被讀者接收。這是現代神話(又譯迷思, myth)的一大特質:它們把一些訊息當作自然而然的道理,混在一些別的東西之中一併傳達。使得那些訊息不會被讀者抗拒,或接受這種意識屬於自然而然的事情。以此新聞為例,我們可以看看在「追夢」這個主要訊息背後,隱藏了什麼的訊息。

首要的當然是青年的背景。本為高材生,大學畢業並於會計界工作數年後成為經理,卻毅然辭職尋夢。反過來說,也可以說:尋夢必需要透過順應大環境所需,工作數年累積一定資本才可尋夢。如此一來,雖說是透過「改變」的行動來追尋夢想,然而其「改變」實際上並非擺脫既定的觀念:即必須先累積資本才有資格尋夢。這其實是我們社會每天都奉行的原則:先累積資本才可談其他。這變相是把「追夢」納入了社會運作的原則當中,而非真正的對抗主流的想法,即使行動本身具有反抗意味,卻因為報導而被「收編」回到社會當中。

其次,則是報導的重點,皆在於「棄高薪厚職來追尋夢想」。高薪厚職與夢想在此被視作對立的兩個條件,彷彿社會中有不明文的規定,認定夢想等同薪酬低的工作,又或,薪酬高的工作並不能列為「夢想」之列(但事實上多少人的夢想是有高薪厚職)。因此追尋夢想往往「必須」有所犠牲,而且是物質上的犧牲。最重要的是,這種犧牲換來的,是快樂。物質上的犧牲換來了快樂,變相也可以是鼓勵要先追求物質上的東西,然後才追求快樂。當然這個並沒有亦不能在報導中明言,但能夠犧牲物質,需要先擁有得到物質的條件。這些是在報導背後所隱藏的條件。

其三,則是在這個新聞中隱藏了兩個階級的對立:一邊是文職,或所謂中產以上的工作,另一邊則是工人階級的工作。兩者的薪酬以及社會普遍對兩者的印象有很大落差,因此這位青年的「追夢」才成為了「新聞」:因為兩者的落差太大使得其決定不符合一般人的期望。但是這種期望並非自然而然,而是由於我們的社會歷史以及發展歷史所致。它具有的意義在於:我們現在身處是資本主義社會,一般人的期望為文職工作,從而成為所謂的「中產」;而工人階級/藍領的工作並非一般人所期望的「夢想」。然而香港的發展中,曾經有一段時間是以工業為主,當其時工人可以說是一份理想工作。可見報導本身把這種歷史以及社會背景隱藏,把「一般人期望做文職工作」當作在自然不過的事,才使得「狀元棄高薪厚職」成立。

其四,把藍領工作作為「工作假期」這樣看待,或把之當作他人羨慕的對象,其實有很濃的消費主義/資本主義特色。對於工人來說,這樣的工作是他們的生活之本,然而「夢想」本身是「生活以上」的。因此把他人的生活之本當作一種「假期」來「體驗」這個行為具有某種的消費性。對於本身以此為生的人來說,他們對於這新聞的觀感可能來得很不一樣。也就是說,這個新聞的目標觀眾可以肯定並非這些工人,而背後隱藏的,是讀者為中產階級的假設,亦即假設了世界是以中產階級的角度出發,從而反過來迫使世界接受中產的價值觀。

另,值得留意的是,兩份不同的報章不約而同的就這個並非大新聞的事件放於頭版或港聞的第一條中,亦有相當重的意義。

看新聞,讀新聞,閱讀其報導的手法以及取入點,以及其背後所隱藏的各種概念,是現代社會中的現代人想要獨立思考的一個重要條件。我抗拒現時報章流行指責政府中人「偷換概念」這種用字,因為媒體本身就非常擅於建立「現代神話」(myth),而這些「神話」其實與「偷換概念」沒兩樣,甚至比之更為厲害:因為它把各種歷史以及意識形態自然化,把這些意識形態當作了自然的一部份,彷彿世界都是「本該如此」。但世界並不會「本該如此」,而是我們能夠影響以及改變的。

報導:

蘋果日報:http://hk.apple.nextmedia.com/news/first/20130520/18265592

明報:http://news.mingpao.com/20130520/gba1.htm

秘密與匿名(一)

最近在面書(Facebook) 上風行著各種的 “___ Secret" 的頁面。當然,能夠成為,面書上的頁面 (Pages) 並發布的,也不太可能是袐密。這些頁面事實上是一種匿名的留言板,集合了某一個群組的人以匿名的方式寫上不同的訊息。現時比較風行的是各大專院校以至部份中學的袐密頁面。

袐密,就是不能隨便公開或宣揚的事情。而不能公開的原因,與一個人的身份(identity)有關。比如說,作為某人的朋友,有些事情不能讓該朋友知道,否則會影響到與該朋友的關係,或影響到對方對自己的印象,因此該事情成為了袐密。袐密通常都不是那麼隱袐或完全沒人知道,而是指向特定對象以及身份的東西。袐密亦是一種對於身份的責任:基於某些事情與自己與他人關係的身份有了衝突,因而必須把事情保密。

所以,當身份不再成為考慮之一時,沒有事情能夠構成袐密。而面書上的這些「袐密」頁面由此而生。面書作為社交網絡,當然與我們的身份有關。面書上建構的是我們給予社交圈子的一個形象。早陣子去聽一個博士生的講座,談到她在研究在社交網絡與身份認同等的關係的資料搜集中,就找到了一些外國研究發現了不少學生在畢業後會「潔淨」一下自己的面書,因為他們意識到工作的伙伴與上司能夠從他們的面書中看到他們的「過去」。同理,觀乎這些「袐密」頁面中的各種言論,其實都是因為脫下了「身份」給予發表者的各種責任與限制,而把內在的想法能夠在「不需要負責任的情況下說出來」。

當然,這些頁面另一個功用,有點像大學裡的「民主牆」,只是一般來說學校中的這些民主牆都需要以記名形式運作,而面書的「袐密」頁面則打破了這一限制。

有關賑災

日前有聲音指呼籲不要向四川地震災區捐款,,引來了很多社會的迴響。筆者無意左右讀者的捐款意願,只是看到媒體的報導與實際上的意見往往帶有偏差,而其中亦有各種可以討論的空間,故撰短文一篇嘗試討論。

新聞報導標題的重要性

事件起源為曾任記者的呂秉權先生日前接受電台的電話訪問,其訪問內容被部份媒體概括成為:「跑過大陸新聞的,一個仙都不會捐」。這種吸睛的標題固然讓讀者很快能投射出某種情感而願意細讀該新聞。然而,更多的讀者其實不會看新聞的內文,以及呂先生本來那個訪問說出這句話的前文後理。因此網上的討論,就不少人借此,指出內地各種捐款去向不明的恐怖情況,呼籲群眾不要捐款以免助紂為虐。

然而,呂先生的訪問中所指「一個仙都不會捐」的,是中國的官方組織, 但同樣的訪問中,亦有提及到如何捐款能夠避免捐款落入不明用途中,如留意其機構的行政款項所佔的比重,機構本身的信譽,以及一些本地的機構以助救災的各方各面(如醫療、救援物資等)。那麼,標題是否存有誤導,或至少流於片面/斷章取義?或至少,並非完全準確的反映了說話者的意思。

放棄行善還是借此撥亂反正?捐出的僅是善款還是善款以外的軟體?

捐款與否的另一爭議在於,有媒體以及群眾反對港府從賑災基金中撥款一億予四川省政府賑災,認為此舉不能確保善款不會被挪用或被貪污,同時列舉大量的證據說明上次的地震捐款有不少落於貪官手中或用不得其所。這裡我們可以先看看這篇文章:http://thehousenews.com/politics/%E5%9B%9B%E5%B7%9D%E5%9C%B0%E9%9C%87-%E6%8D%90%E9%8C%A2%E7%88%AD%E8%AD%B0%E9%81%8E%E5%BE%8C/

有趣的是,持反對意見者認為內地的制度不足,捐款容易被中飽私囊,或是被用於賑災以外的地方。這對於一般市民的捐款來說,假如捐往運作不透明的機構的確如是。但以政府的身分來說則有點不一樣。由於一個政府有其運作的制度,也必然要對作為善款的公帑去向作出跟進,不然就難以為撥款給賑災基金提供足夠的理據。假設,上面的文章中的作者所言屬實,則政府的捐款的作用不單在於協助物理上的重建,同時亦可為內地的制度帶來一種參考,亦為內地的工作文化帶來一種新的衝擊:由於香港一直以專業以及完善的制度自居,這些特點在日常的情況下只透過各種交流的活動來分享而非實踐。然而在這種非常時期,則可以讓如此的特點能夠更具體的應用於各種情況之中。雖然要改變那種巨大的體制並不容易,但如此的機會也許能成為各種改變的契機。

人道救援與政治

這部份筆者並不是很有研究,同時也不清楚國際的慣例如何。但筆者認為重要的是政治不能凌駕人文關懷。人道救援亦不應因為政治的原因被干預。那是一種危險的本末倒置。因為假若政治的取向或理念凌駕在人文關懷之上,則即使審議政策,也必然不能以人文關懷為最終的考量。同時那也給予政治取向不同的對手一種把柄或口實,去指責這種取態。看見有人受災而伸出援手是我們引以為傲的一種本性。而這種本性不會因為任何的原因而被埋沒,是一個文明社會的重要基石。

現在華人社會中,最大的國家中這種本性被隱藏。而身處她的前端的我們,是否也隱藏這種本性?還是更應該發揮行善的心,希望慢慢改變這樣的情況?

20130426

由一本書說起:卡繆的《異鄉人》 ( L’Étranger / The Stranger / The Outsider)

早陣子讀完了卡繆(Albert Camus)的《異鄉人》(英譯本)。故事以主角 Meursault 的第一身角度敍述。開首的第一句, 就是他說他的母親剛死了。 然後他以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把事情道出予讀者。 從而引起了讀者的好奇:為甚麼他可以面對這樣的事情而漠不關心? 而這件事情在故事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地位。

故事由他的母親離世開始,講他從母親的喪禮上的不動容,以致之後跟一位心儀已久的女孩的約會,以及與一位鄰居的認識及後來遇上的麻煩和在一個沙灘上不自覺地殺了人。下半部份則從他被捕以後說起。他才慢慢發現,他並不是單單因為殺人而接受嚴厲的質問,而是因為他對於很多東西那種漠不關心,或是無情而受到懲罰。

卡繆在此提供了一個很有趣的主角。他並沒有交代他為何這樣的欠缺情感, 以及對於很多事情的漠不關心,但是他的處境卻跟現代人越益相似。同時,他又對於自己這種冷漠與其他人對他這樣的態度的想法感到莫名奇妙。他與一般人不同之處在於,他忠於自已的冷漠,而且不因為其他人對他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行為。他對自我的堅持,甚至比對性命還要強:他因殺人而要接受審判。當律師以至其他官員嘗試感化他,並讓他知道只要他肯改變自己的行為以配合社會對於人的情感的標準的話, 他可以免於死刑。他卻還是對於要為此而改變自己感到不明所以(而不是一種蓄意對抗的固執或倔強)。在Meursault 的角度看來,為了迎合社會道德情感標準而刻意改變自己的想法及行為是不合理且難以理解的。他並沒有因此而憤怒,卻是以一種更平靜的“不明所以” 來反應。主角只在最後, 臨死前的晚上的神父到來的最後的感化顯出他的怒氣,但不是為了社會加諸他身上的懲罰,而是他與神父透過什麼來肯定自己的存在的差異。對於 Meursault 來說,他對於事情的冷漠,並不影響他對於自己的存在的肯定。相反,在他看來,社會上慫恿他要屈服的人,則是透過各種的虛假的感情或表演來得到別人的肯定,到最後卻失去了自我。

《異鄉人》一書被認為是探討存在主義的一本著作。但我看來它要討論的遠不止於此。它的主角被設定為一個欠缺情感的人物。他作為書中的悲劇英雄在最後難逃一死,但是他的死是迫使讀者作出思考。從一開始讀者會難以認同他的話冷漠,認為他的冷漠有點過份。然而隨著故事的發展又會慢慢的對他產一種奇怪的認同感,這種認同感出於在審判中的遭遇:他的審判焦點被放於他對母親的死的無動於衷,而非他所犯下的罪行。因而我們認為他受到了一種不公平的對待。甚至乎我們會覺得檢控官的理據是牽強的。但是我們又難以完全認同主角的「無情」。由是者我就處於一個既同情主角又不同情他的狀態。

同時,這書也探討了有關真我。Meusault 一直不願意為了其他人高興而假裝出具有情感。他是那樣簡單的一個人:有就是有, 沒有就是沒有。當中沒有造作,也沒有故意的壓抑。He is what he is. 他對於存在的肯定,就是他肯定他是這樣的人。與一般人相反,他並不會為了讓事情好辦一點, 或好看一點而假裝關心那些他認為沒必要關心的事情。這既可視為存在是建基於什麼之上,也可以說是主角對於是「真」的堅持。他拒絕為了任何方便或利益而假裝,甚至拒絕為了自己的性命假裝。

卡繆在討論這兩個問題的時候,並沒有選擇讓主角的性格更能夠讓讀者輕易同情,反而讓他帶有一種奇怪,甚至乎有丁點兒反社會的性格。(當然,主角的性格稱不上是反社會,只是與社會一般的道德或情感的標準不合)。因此這書讓讀者不能簡單地認同主角的想法,從而思考更多。

2012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