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利 self-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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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讀佛洛姆的《逃避自由》,其談到兩個有關現代人自由的範疇時,指出資本主義與個人自由如何相輔相成,同時亦明確指出其時的宗教改革如何為兩者提供了內在的誘因。而這種內在的心理,又如何促使人在日後展現出逃避自由的傾向。

談到資本主義,自然會聯想到經濟學。在經濟學的名家亞當・斯密 (Adam Smith) 在其理論當中,就認為人為自身利益著想,是經濟活動的基礎: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自利心 (self-interest) 可說是當代經濟學的基礎。假定了人人皆有自利心而作出理性的決定與行為,構成了各種有關資本市場的理論。斯密認為自利心加上競爭,形成了市場經濟的「無形之手」。

佛洛姆寫的,卻是人的行為與心理:在資本主義與個體意識成形之際,人的心理活動的變化。他認為,其時的宗教改革與經濟結構的轉變,使人從以往的固定角色與地位之中解放。人因而有了自由。有了自由的人,理應可以根據自利心來開拓自己的將來。然而,宗教改革下其中兩個大的教派,其教條卻反映了另一面:人在獲得經濟與地位上的自由度後,卻反而因此越感孤獨與疏離。因為人從本來固定的角色中解放了出來,變相要獨力去面對世界。他不再被賦予一個安定的角色;他可以尋找自己的角色與追求自己的理想; 同時亦要面對因此而來的不確定性與不安全感。因為他可以是任何角色,也可以不是任何角色。當時的宗教改革,回應了其時這種不安的心理:兩個教派都確立,人是微不足道,而能否得到救贖是神的安排,人的行為無法改變;信奉者自認為得救的一群。然而,即使如此卻也無法解除自由所帶來的不安全感。是以,這些教派的信徒奉行簡約勤儉的生活。因為有著對自己能否獲救贖的不安全與無力感,促使人更努力的工作,以求給予自己一種信心,以勤儉作為「預測」自己將獲救贖的象徵。

這種心理造就了兩大後果:其一是資本的累積。因為勤儉的工作使收入多於支出,累積的資本又可再作更多的生產;其二,是由於對自身命運(即,會否獲神的救贖)之無力感,引申出一種極為謙卑的自我價值。同時,由於這些教派的學說中,神的「愛」並非給予所有人,而且人是無法辯駁的。這種極權暴君式的神學觀,使人順從/屈服於一個無上的權威。這種順從/屈服 (submission),是使人日後逃避自由的潛在因素。佛洛姆認為這亦是後來德國納粹能夠崛起的其中一個因素。

說了那麼多,和「自利心」有什麼關係呢?在佛洛姆的《逃避自由》中,也有提及自利心 self-interest 。不過他認為,現代人常以為自己以自利心為行為動機。然而佛洛姆卻認為,這是一種假象。由於上述的因素,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謀求金錢上的利潤已成為了比「獲得救贖」更真實的事。謀利不再是達到「救贖」的手段而是目的本身。累積資本也成為了目的而非達至其他目的的手段。

其中這段非常值得一讀:

But although man has reached a remarkable degree of mastery of nature, society is not in control of the very forces it has created. The rationality of the system of production, in its technical aspects, is accompanied by the irrationality of our system of production in its social aspects…. Man has built his world… But he has become estranged from the product of his own hands, he is not really the master any more of the world he has built; on the contrary, this man-made world has become his master…. The work of his own hands has become his God. He seems to be driven by self-interest, but in reality his total self with all its concrete potentialities has become an instrument for the purposes of the very machine his hands have built.

這和亞當・斯密所說的「無形之手」的概念何其相似!當然,觀乎,馬克思曾鑽研亞當・斯密的著作,而佛洛姆又受馬克思影響,這概念可說是同源而出。「無形之手」之說,講的是市場經濟;然而市場由人所組成。而人的行為又受其心理所影響。是以,在今天我們看「自利心」作為理性社會的基石時,我覺得不禁要搞清楚,到底我們說的「自利心」,是否真的純屬自利心,抑或像佛洛姆所說的,實際上人早已臣服於一個無形之手的操縱之下?而這「無形之手」,在佛洛姆的說法中,被稱為「 Social Self 」,一個「 subjective disguise for the objective social function of man in society」。這個 Social Self 由何而來?而我們又是否能夠獨立於 Social Self 去思考?

作者

Ray Leung

跨界別觀察及分析者。視覺文化研究碩士。任藝術行政及自由工作。以寫分析評論為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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