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影像訪問一座建築 – 實驗紀錄短片 Villa Empain

Villa Empain Trailer

電影: Villa Empain  (2019)   導演: Katharina Kastner   片長: 24 分鐘 仍可於 MUBI 觀看

要拍下一個「保育」建築的故事,是不是一定要有人現身說法,或是用上各種口述歷史的方式,用語言來說故事?建築本身能不能為自己說話呢?又或者換個方式問,拍這樣的故事的人,有信心讓建築自己說話,有信心讓觀眾自己領會嗎?

早前看了一部紀錄短片,就是如此一言不發地說了一個建築被保育、重生的故事。但一言不發不等於那是一部默片。它只是不以我們慣常依賴的語言去敘事而已。這部紀錄片是有關一個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美術館。它本為一個富翁 Louis Empain 的別墅,由瑞士建築師 Michel Polek 以 Art Deco 的風格建成,但其外觀又具有一種 Bauhaus 的風格。建成後,Empain 並沒有搬進去。大概是認為這個建築物本身具有一種藝術品的感覺,1936 年 Empain 把這幢別墅捐予比利時當局, 作為展示應用藝術 (Applied Art) 的藝術館。二戰期間被德軍佔用,其後輾轉成為個蘇聯大使館、重新落入 Empain家族又再售出,1995 年空置後,到 2007 年才被列為受保護建築,其時已經殘舊破落。但同年被 Boghossian Foundation 購入翻新,並再度成為美術館。

Image Source: https://iffr.com/en/2020/films/villa-empain

這部名為 Villa Empain 的紀錄片由 Katharina Kastner 拍攝,並於 2020 鹿特丹國際電影節上映。面對這個充滿故事的美術館,她並沒有選擇訪問任何人,而是決定以影像訪問這座建築。

那如何才是「以影像訪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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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親人,孰真孰假?- 談 Family Romance, LLC

電影:Werner Herzog 的 Family Romance LLC   

(早前於 MUBI 串流播放,已下架。)

YouTube: MUBI

在人的一生之中,總有那樣的時刻:我們希望某個親人在(假如他/她已逝世)或不在(因為各種恩怨)。在某些場合我們或會希望某人能代替親人出現。也就是說,正因為我們不能選擇親人,我們才會去幻想這些情景。

而在近來的社會環境中,這種想像也許更為盛行。當社會越趨兩極化,親人之間出現的矛盾又會增加。希望有一個出租的親人以應付某些場合也許也不為奇。但當真有如此的機會時,又會是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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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 Art 定係呃?肯用心睇的,就是 ART – 論台灣 「100/100 總統府不一樣攝影創作比賽」之專業組得奬作「持攝影機的人」

過了所謂的香港「藝術三月」,想不到由台灣那邊傳來更值得一寫一看的當代藝術作品。

一切,由「100/100 總統府不一樣攝影創作比賽」引發的熱議開始。台灣的網民與傳媒似乎對專業組得奬作品頗有討論,引發本地網媒《立場新聞》的blogger 分享,再經 Facebook 友好分享傳入我的眼中。從事攝影,對攝影有點興趣的我,抱著一種「食花生」的心態看看得奬作品的影像,卻被作品的完整性與概念所吸引。不得不說,網媒的報導、友人的點評,似乎都無法看出是次比賽評審獨具慧眼之處。因此也就忍不了手,還是想寫幾句回應一下。

「持攝影機的人」所受到的「評論」,香港《立場新聞》報導,以「打卡照」形容之,更言「呢啲場面周街到係,去轉大館、art basel 包你影到手斷。」無疑這是一種最表面的評價。台灣網民的評價,按引述就是說「爛」,而網上找到的其他評價,包括覺得第一名放在裡面對其他攝影師「不公平」。
然而,如果細心地看(以及閱讀其創作理念)的話,不難發現這個「持攝影機的人」的系列,實際上影像充滿閱讀的層次,而我也必須佩服評審能看出當中的觀賞樂趣。這裡也容我分享,我在觀看這系列照片時的樂趣吧。

按此觀看得奬作品 https://www.100.president.gov.tw/photo_professiona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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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舞台:由文本到空間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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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source: West Kowloon Cultural District / Jan Pappelbaum

要了解 Jan Pappelbaum 的設計,實際上必須了解出身德國 Bauhaus 系統訓練的他,作為建築師,以至廣義而言的設計師,如何看待「設計」這件事。

在四天的研討會中,透過德英翻譯的溝通下,Jan 很詳盡地解說了他在 Schaubühne 裡二十年的工作,也講述了這二十年間他的設計如何演變。過程中,我留意到 Jan 很常以「solution」去談他的設計。以 Solution 而非 Design 去講述不同的舞台設計,背後暗示的就是每一個設計,其實都對應著它的 「problem」。這也許就是為何 Jan 的分享,對於身處不同文化背景脈絡的我們如此重要。

我所觀察到的是,不少參加者往往提出這種問題:「請問你的設計是否想表達某某概念」或「你選擇如此設計是否想表達某某意思」。他的回答往往會是,某設計出於實際或功能性的考量。驟眼看上似乎是問題碰到壁,但這也許是德國以及 Bauhaus 系統訓練下,與我們對於「設計」這回事的認知的差異。Bauhaus 其中一個重點精神,在於「Form Follows Function」,亦即設計的形式需要跟從其功能。不過到底一個設計的「功能」何在?而設計師又是否決定「功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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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小記之一 : 柏林大教堂

因工作關係去了柏林,之前沒有到過歐洲大陸的我,把握了緊密工作的空檔,以及下榻於博物館區之便,參觀了柏林大教堂(Berliner Dom) 。柏林大教堂經歷了多次重建,即便是我參觀的時候,仍有一些部份在維修中。參觀教堂於我而言不是為了宗教,卻是看看為宗教而創造的建築。

這座建築物據介紹,是以Neo-Renaissance 的風格建築,於 20 世紀初重新建造。建築宏偉的風格,大量的浮雕、壁柱 (pilaster) 與金碧輝煌的裝飾,固然教人目不暇給。鑲金的大理石與瑪瑙祭壇由 Friedch August Stüler 設計, 在其背則是由 Anton von Werner 設計的彩繪玻璃,半後的使徒牆(Apostle Wall) 則是由 Karl Friedrich Schinkel 設計。三者加起來自然是教堂的焦點。而其圓頂的浮雕與彩繪玻璃同樣壯觀。 繼續閱讀 柏林小記之一 : 柏林大教堂

在這個衝突四起的時代,我想談談氣度

教育局副局長蔡若蓮兒子自殺後,有人於教大學生會民主牆張貼不尊重性言論。教大表示會調查事件,並可能對相關人事作出處分。毫不意外地,這又引起了所謂有關言論自由的討論。不久,同樣的民主牆出現了對於劉曉波及劉霞的不尊重性言論⋯⋯那邊廂,中文大學學生會民主牆貼有被指為「港獨」言論的標語,被一名內地女生撕下,又引發了對於言論自由及所謂民主牆誰屬、學生會代表誰等的討論,而又引申出有關何謂民主等等的討論。

一時間,有關言論自由、民主牆的意義等等的討論四起。不同的觀點與角度切入這個議題,看似是百家爭鳴。不過假如細看這些討論的不同留言,不難發現當中情緒宣洩居多;就如兩宗有關民主牆的事件本質一樣。不論是於民主牆張貼不尊重的言論,抑或是恣意撕掉不合已意的言論的標語,都只是公開展現了作此行為者缺乏氣度的事實。 而令我不解的是,何以要為這種缺乏氣度、小家小氣的所謂「抗爭者」作出辯護?

氣度,就是能夠容納異於自己的意見的器量。氣度或器量,在英文中就是 tolerance。具備氣度與器量的人,大多具有相當的自信。自信不同於自大或自負。自信是謙卑地相信自己的能力與見解,謙卑是因為人總不會永遠都是對的。自信並非死死堅守自己的信念毫不動搖,而是能夠在具理據的說詞下,承認自己的觀點有所不足。而氣度與器量,則是能夠接受他人擁有不同於己的意見,即使那些意見毫無理據支持,也只能透過游說嘗試改變對方。

氣度與器量,是面對時代各種荒謬所引起的憤怒的緩衝。氣度讓人的憤慨得以轉化成為思考的動力,而非任由憤怒主宰自己的行動。

讓我好奇的只是,是什麼焦慮讓那麼多人包括知識分子,急不及待要為這些缺乏氣度,行為幼稚的人去辯解?並搬出那麼多的理論、道理,去合理化這些幼稚的行徑?我好奇是,這些人難道認為言論自由、民主等等的精神,能夠被一群行徑幼稚的人體現出來?假若我們不去正視問題的根本 — 即當下有如此多的人是缺乏氣度、行為幼稚莽撞、不願負責任等,我認為再多有關民主、有關言論自由、有關政治、有關公義的討論,也只不過是對牛彈琴。

在這個衝突四起的時代,真的應先談談怎樣才能具備容人的氣度。

政治因人而生

曾經,我以為做人處事以至政治,最為合適的方法是以理性與邏輯去思考,尋找最好的方法,或是找出「應該」怎樣做。

到了今天,我卻漸漸覺得,只對事而不處理人的方式,是不可能解決政治問題的。

政治因人而生,而最決定性的因素也在於人。理性與邏輯只能給予人一個方向與框架,去思考如何解決政治與社會上的問題。這個框架或方向,將因應人的不同性格、背景、身處的環境等,有著截然不同的視角與思路,得出可能互相矛盾的結論。

因此,在政治上只針對「什麼是對的」、「怎樣做才是理想的」等,都將忽略了政治中最重要的核心——人。假如我們只談理想卻不談政治中的人物,不去認識這些人物作為一個人的哲學,不去思考群眾的思維方式,不去思考這些不同政治人物之間作為人而非立場上的差異,不去思考那些政治人物之所以成為今天我們所認識的模樣、擁有今天被我們看見的性格的歷史,那麼我們談的,都只是一種空洞的立場政治。

悼 劉曉波 – 沒有恨的抗爭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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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Source: Wikipedia

再讀《零八憲章》和劉曉波在 2009 年時自辯演說《我的最後陳述》,然後再看各種媒體與社交媒體的文字,不免還是感到悲觀。悲觀,固然是因為中國改革開放至此近四十年,經濟發展開放了,政治的發展近年卻進一步的封閉。對文字、影像媒體等的監控越益嚴厲,對思想自由的包容日益收窄。《零八憲章》發表了近十年,當中提及的溫和的改革沒有實現,發起人之一卻於獄中病逝。

悲觀,卻同時是劉曉波在《我的最後陳述》中所表現的精神,似乎沒有在支持者中得以廣泛地承傳。

劉曉波在當中如此說道:「因為,仇恨會腐蝕一個人的智慧和良知,敵人意識將毒化一個民族的精神,煽動起你死我活的殘酷鬥爭,眥掉一個社會的寬容和人性,阻礙一個國家走向自由民主的進程。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超越個人的遭遇來看待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變化,以最大的善意對待政權的敵意,以愛化解恨。」

在他那段最後陳述中,儘管再次強調了對國家變成一片能包容自由表達的土地的期望,並且希望自己將是最後一個因言入罪的受害者,但整個陳述的基礎,是以愛作為前提。可以說,在劉曉波的願景裡,沒有愛、寛容和人性,一個國家不可能有自由民主。而這種愛卻是沒有條件,不分黨派的。

在他的抗爭裡,沒有怨恨。他對不合理的事物沒有妥協,但他對人並沒有恨。劉曉波以他的生命展現了一種不帶恨意的抗爭。他的抗爭,因他的病逝而中止。他沒有激烈的對抗,即使面對以言入罪的審訊,還是如此溫和,僅憑文字,憑著那份堅毅的溫柔抗爭。即使在《我的最後陳述》裡,他還是對那些檢控官、法官、監控他的「管教」,沒有任何一絲的恨意。

只可惜,這份沒有恨的抗爭,在這個時代裡無法承傳:因為當下的人熱忱於恨,迷信著敵人意識與鬥爭,使得多少因悼念而讀著《我的最後陳述》的聲音,顯得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可嘆。如是,如何能不感到悲觀?

(上述文字亦於端傳媒之《目睹一場死亡之後,你可記得,劉曉波是誰?》中的評論介面發表)

美劇 《Silicon Val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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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source: iDigitaltimes.com

最近在看一部叫《Silicon Valley》的美劇 ,由 HBO 製作;故事講述一群 IT 創業者在矽谷開發出一套絕世無損壓縮的運算法,並嘗試成為一個初創企業的故事。它既有喜劇的元素,同時亦有劇情的推進。這部電視劇至此已到第四季,評價甚佳。

留意到這部電視劇,是因為《衛報》的一篇文章,說《Silicon Valley》是《The Big Bang Theory》應該有的水準。以往曾經甚迷《The Big Bang Theory》,到今天雖仍有留意其動向,但已失卻追看之動力;《Silicon Valley》的主線故事,則感覺成熟得多:有關創業、有關「改變世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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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Toneelgroep Amsterdam《源泉》( The Fountainhead) 的空間與敍事(一):空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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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From Toneelgroep Amsterdam, by Jan Versweyveld

《源泉》的空間觀

看《源泉》(The Fountainhead)最大的難度在於,這個舞台劇的空間很容易讓觀眾迷失於其中。這種迷失,或多或少出自觀眾對於「空間」的既定觀念。因此在評論《源泉》之前,我們不妨想想這個舞台空間的設計。

要了解這個舞台空間,也必須先大致了解《源泉》原著小說的結構。Ayn Rand 以故事四個人物作為主軸,分別是建築師 Peter Keating,評論人 Ellsworth Toohey,媒體大亨 Gail Wynand 以及建築師 Howard Roark。故事大致跟隨時序開展,各個部份則以相應人物為敘述核心。荷蘭阿姆斯特丹劇團的《源泉》基本上也保持了這個骨幹,以四場戲,四小時展現《源泉》探討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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